高世楫：产业政策和竞争政策在中国此消彼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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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世楫，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资源与环境政策研究所所长、研究员。2004年12月调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发展战略和区域经济研究部副部长；2011年12月-2013年4月，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信息中心主任。研究领域：比较制度分析、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环境治理与环境监管体制、监管体制改革、信息通信技术产业发展中、国家创新体系、区域经济发展、可持续发展战略中的制度建设等问题。担任第一、二、三、四届国家信息化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及政策与规划专委会副主任，工业和信息化部电信经济专家委员会委员。

近日，在清华大学产业发展与环境治理研究中心举办的“聚焦供给侧改革——来自日本的经验与教训”上，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资源与环境政策研究所所长，CIDEG学术委员会委员高世楫发言称，狭义的竞争政策一般是指限制垄断，对中国市场经济的有效竞争格局的形成，是起到了一定作用。广义的竞争政策，是构造一个有效竞争的市场经济体制的相关的法律法规和政策。中国的产业政策和竞争政策长期以来此消彼涨。

高世楫：日本的竞争政策，或者从广义来讲，市场经济的发展，竞争政策的演进做了一个非常完整的报告。我学到很多东西，得到了启发，先就四个方面的内容讲讲，时间有限，点到为止。

第一个就是关于竞争政策的谱系，我们在谈竞争政策是在谈什么？可能这里面有法学家，侠义的竞争政策一般是指限制垄断，限制那些有市场支配力企业的反竞争的行为。第二是反托拉斯，限制那些反竞争的协议。第三就是对企业的合并进行审查，避免企业合并之后出现市场支配力，这是狭义的竞争政策。

实际上今天八田先生讲的是广义的竞争政策，还包括原来的行业的竞争性改革，引入竞争，像铁路、电力、电信等等。通过包括构建一个竞争性的市场经济的其他政策，还包括监管政策与竞争政策的协同。八田先生还把国企改革也列为了竞争政策当中，我觉得从广义的竞争政策，是构造一个有效竞争的市场经济体制的相关的法律法规和政策。

从实施的角度来看，狭义的竞争政策是事后的，你可以去计算它的公式，它是否会出现支配力。但是从广义上来看，涉及到一些事前监管，像垄断行业当中垄断环节的结构条款等等这些。八田先生讲的是一个广义的竞争政策的演进，这是第一个。

第二个，关于日本的产业政策和竞争政策，刚好我理解八田先生讲的四个阶段，一个是战后一直到八十年代初这个阶段，是通过一个解散财阀，通过公平竞争法，通过自由贸易政策，是促进了日本国内的竞争格局的初步形成。在这过程当中，产业政策扮演了非常积极的角色。我曾经读过青木先生编的《政府在市场中的作用》，里面有非常详细的案例，分析了日本怎么样利用产业政策引入，当时在六十年代非常先进的石化技术，也是一样的，有通产省去组织企业进行谈判，消化技术等等。所以产业政策本身的讨论是从日本开始的，应该说不可否认产业政策在日本的经济发展过程中扮演了非常积极的角色。

到八十年代、九十年代这块，开始对垄断行业进行改革，把竞争引入到铁路、电信等等。到本世纪初的这十几年，竞争已经从传统的工业领域进入到了教育、医疗等领域，市场经济覆盖的领域越来越广。从安倍搞战略特区，搞改革特区，是要去推动一些比较长的制度，向农业领域，向劳动领域。我想强调，我们在分析日本对农业的产业政策也好，农业政策也好，我们要看到它的成本和收益。从成本来看，日本的农产品价格很高，刚才提到，大米关税700%、800%。

但另一方面，由于对农业的保护，保证了农民的收入跟城市居民收入同步增长。还有同样劳工法，也保证了劳动者的收益跟劳动生产率提高是同步进行，使得到目前为止，日本是发达国家当中，应该说收入差距，贫富差距最小的国家。

所以我们在权衡某一个政策它的经济上的合理性的时候，可能还得要考虑到它经济社会更大的合理性。因为同样是关于劳资关系，为什么劳资关系是竞争政策的一方面呢？因为劳方和资方的博弈当中，资方是具有市场竞争力的。在美国市场经济发育史上，1935年的劳动关系法案是引入了集体谈判的机制，是确保了战后的二十多年美国工人的收入跟劳动生产率提高同步增长。你看后面八十年代以后就出现了劳动生产率的增长和工人收入增长的背离，所以才出现现在贫富差距巨大的原因。从这个意义上讲，从市场竞争的角度来分析劳资关系，在我们国家市场经济发展过程当中，这是一个非常急迫的问题，我们需要高度关注。

第三个就是关于中国市场发育的进程，以及与此相关的产业政策和竞争政策这种动态调整目前所面临的一系列问题。我觉得从广义的竞争政策来看，中国过去的改革是逐步地引入竞争力的过程。我记得很深刻的是2001年，体改办的主任王岐山先生第一次出席国家高层论坛，题目就是反垄断。他有一个表述很清楚，中国过去三十年代的改革过程，是不断改变一个个方面，一个个行业和领域，政府垄断的过程，吴敬琏先生《竞争性市场体制》这本书里面讲的就是要引入有效的竞争，要建立起竞争制度。所以我们从这个角度来理解中国的产业政策和竞争政策所谓此消彼涨。

关于这方面的问题，特别是产业政策和竞争政策关系问题，我是推荐各位看去年年底有一个专题，关于产业政策和竞争政策的讨论，其中吴敬琏先生和陈清泰先生的两篇文章，梳理了中国的产业政策演变的历史的背景，以及它的合理性和现在面临的挑战。所以今天下午陈清泰先生提到我们产业政策要逐步向竞争政策转向。所以作为这个政策也是要与时俱进的，随着市场有效配置资源的能力逐渐增强，政府的作用就要做相应的调整。

关于这个问题我就谈这么一点，尤其是狭义的竞争政策，中国也通过了反垄断法，也建立了反垄断委员会，也有几个非常有名的反垄断的案件，确实对我们市场经济的有效竞争格局的形成，是起到了一定作用。

但是我们觉得我们还面临很多根本性的问题，比如说我们相应的法律法规要保证有效竞争，我们为什么出现那么多的假冒伪劣产品？这是不公平的竞争，我们怎么样通过严格的执法确保公平竞争，可能在现阶段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非常急迫的问题。

第四个我讲一些新的动向，第一个结论，这是我自己的观察，我觉得产业政策在过去很多国家都有，到现在还有。其中很重要一个领域就是新能源领域，所谓绿色技术领域，很多国家都有产业政策，美国也有，德国也有。我们看，可能不同国家处于不同阶段，产业政策具体形式和组织实施方式是不一样，比如说美国，它的产业政策有时候跟它的创新政策是结合在一起的。但德国它支持新能源发展大量补贴，美国它可能从研究开发入手。我们知道他有一个很重要的研发项目，叫DARPA，国防先进技术项目。为此他成立ARPA-E，针对能源的项目。这可能不同国家有不同的形式，这是第一点。

第二个，在数字经济时代，垄断也好，反市场竞争行为也好，一些新的表现形式，已经出现了一些平台的垄断。所以我们在竞争政策和创新政策，以及贸易政策、产业政策之间，怎么样做到一个比较精细的平衡，这是很难的一件事，不管是理论上具有挑战性，同时实践当中也具有挑战性。我就讲到这里，谢谢！

来源：腾讯网